我觉得自己所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小觑了榭菈领的辽阔。
离开星霜村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除了在经过城镇时偶尔留宿并洗个澡外,自己几乎是从来没有离开过马车,有几次更是憋尿到以为自己差点要得膀胱炎……呜呜……
然而即使是这样马不停蹄的疯狂赶路,窗外那令人木然的翠绿却始终没有任何改变,还记得上辈子有许多医学专家指出多多眺望远处的青山绿水可以帮助眼睛恢復疲劳,但根据在阿斯嘉领风尘僕僕地冲刺了一个多月的自己来看,当妳无论昏迷或是清醒,视线所及皆是一片翠绿时,妳终究会对那些恬静的乡间风景感到麻痺,然后赫然发现自己视野所及之处通通变成一片鲜红。
那是濒临崩溃的前兆。
没错……我快崩溃了!无论到哪都是相同的景致这点令我感觉自己几乎身处牢狱,我迫切地需要一点能够打发时间的东西──
书、针织、音乐、哪怕甚至是重金属摇滚尖叫鸡都可以,佩姬需要一点娱乐,能够打发时间的娱乐!
搭乘的马车商队又抵达了一个城镇,这次自己除了住宿跟洗澡之外又买了一些书或是小说,方便打发旅途上的无聊还有寂寞。
背起行囊,我特定挑了一列看似奢华的行商车队,俊秀健壮的马匹,富丽堂皇的车厢外观,还有细緻柔顺的材质选用跟优雅高贵的内部设计──
啊啊……一切都是那麽的完美,自己彷彿身处梦境。
这肯定是为了踏上旅途的贵族特地准备的豪华马车,与自己这种大家闺秀十足的匹配!
自己这次一定会有近乎完美的搭乘的体验,我期待地想。
只是、只是、只是──哎……那个胖胖的车队指挥怎麽好久有点眼熟呢?
在车厢裡佈置好仅属于自己的小小庭院,翻开小说的我惬意地等待马车启程。
车轮开始转动,金属製的承轴发出刺耳的高音──
哎……等等、等等、等等──!
……不会吧!不要啊!不可以呀!前面那句哪怕是重金属摇滚尖叫鸡麻烦请神明您当我是在说笑──
五光十射的舞台底下万头攒动,歌迷们热情的欢呼响彻会场。
像是巨蛋一样的开阔场地内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听众,以及用来测试音响设备是否正常运作的刺耳噪音。
我不自觉地嚥下了口水,观众们高昂的情绪、沸腾的体温令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演唱会的主角终于姗姗来迟,它在群众的热烈欢呼下跨着自信的步伐走向麦克风──
『──很抱歉让各位支持我们的热情歌迷久等了!』
从喇叭中传出,迴盪在会场内的声音自己竟是如此的熟悉。
我懊恼地抱头,难受的摀住耳朵──
拜託!你的歌声我一点儿也不想听!
撼动鼓膜的声音终究是突破物理限制传了过来,它的频率与堕灵具有同样水准的破坏力。
舞台上的巨星扯开了类似猫王的白色夹克,露出了佈满紊乱毛发的胸膛。
它用充满热情的口吻开始介绍起自己──
『──大家好,我们是重金属摇滚尖叫鸡!』
……我巴不得用自己最厉害的魔法破坏这场人声鼎沸的演唱会。
这次撂倒重金属摇滚尖叫鸡花了我将近九十个卢布,咬着牙,我用充满怨恨的目光狠狠盯着胖胖的车队指挥──
他一定还对上次我用耶格凯尔英雄传将他砸的满头是包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为马车轴承上油这样简单的小事价格才会是之前的三倍。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钱包裡掏出了卢布。没办法,佩姬是个充满气质又热爱生命的文学美少女,用魔法或是任何物理手段去要胁对方这种事是办不到的。
只不过我没有把握类似的情况要是再次出现,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控制住情绪。
一张重金属摇滚尖叫鸡演场会的门票竟然要九十个卢布、九十、九十、九十──
我去你妈的!
……啊!气质、气质、气质!佩姬妳必须要保持气质,我慌张地摀住嘴。
只要解决重金属摇滚尖叫鸡那恼人的高音,这列行商车队确实能够带给乘客最舒适顶尖的搭乘体验。
于是自己之后便随着车队一路直奔冈萨雷斯领。该怎麽说呢,一想到自己竟然认识以这片土地命名的英雄本尊,感觉就有些複杂呢。
离开谢维图拉尔领已经过了九个多月,伴随着经期的到来,身体迎来无法想像的变化。
身高快速的增长,胸部与屁股变得丰满,先前在阿斯嘉领订製的裤裙从尺寸刚好变得有些紧绷,从某些角度来看甚至变得比一些短裙还要煽情,要不是当初在下订单时有特地要求选用延展性良好一些的布料,不然裤裙可能早就穿不下了吧。
青春期带来的所有改变裡头,最令人尴尬的是胸部,我不太想叙述它一路上的发展,可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为了它改变的尺寸重新购买内衣实在是令人苦恼。
在自己稀薄的健康教育知识中,这种性徵的过度发展似乎被称为性早熟。离开故乡明明还不到一年,自己的外表就从原先看似十一、二岁的正常模样变成彷彿十四、五岁的少女。
卢克有办法接受这样的我吗?毕竟当初我跟他确认心意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万一他是个恋童癖怎麽办──?
我摇摇头,排除对兄长来说极为失礼的想像。我想说服自己卢克并不是那种人,可是心底难免还是有些莫名的惧怕……
我抬起头,将目光移向窗外,一成不变的翠绿终于开始改变──
出现在眼前的是由无数工坊堆叠起来的水泥城寨,狄波卢奥玛帝国的骨干与军事中心,所有武器的生产、製造、改良都是在这片土地完成,工业之都──『冈萨雷斯』。
獠族明明是以放牧生活为主,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战斗民族,怎麽以冈萨雷斯命名的这片土地却变成了这幅奇怪的模样?
整个冈萨雷斯领带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由无数金属齿轮与炮管共同打造而成的巨大魔物,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上辈子曾在地球看过的怪兽电影──『机械哥吉拉』。
总感觉要是天灾型魔物「格瑞斯克」当初袭击的如果是冈萨雷斯领,沉睡在这片土地下的机械猛兽会愤怒地爬起,将像是海葵一样的格瑞斯克打的体无完肤。
冈萨雷斯领裡最常出现在视野裡头的标的物是烟囱,掺杂着各种金属粒子的黑烟源源不绝的自烟囱往天空飘去,隔壁榭菈领的空气明明是如此清爽,冈萨雷斯领却像是每次呼吸都在摄入浓厚的毒雾。
……我好讨厌这裡,非常讨厌,无敌讨厌。
先前才觉得榭菈领那一望无际的翠绿令人感到有些厌烦,一到冈萨雷斯领却巴不得马上回头拥抱那片温暖的土地。
难怪小狮子宁愿定居在榭菈也不肯过来看看这片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钢铁丛林。
从烟囱不停排放的黑雾令冈萨雷斯领的天空总是黑压压的一片,彷彿随时都会下雨。
我打从心底相信,从那片黑雾降下的雨滴一定是像硫酸一样腐蚀血肉的剧毒。
自己如花似月的美貌,以及水煮蛋般的稚嫩肌肤都在告诫自己不能在此逗留,于是除了必要的住宿和盥洗之外,一切生活上的採购与娱乐都暂时停摆,原因无它,这片土地基本上就代表着瘟疫。
汙染自然、土地和健康的瘟疫。
工业化是人类步入现代社会无可避免的过程,这件事自己是知道的。
可是过去地球上的人类会忏悔、会修改、会尽可能地在汙染与发展中取得一个平衡──
然而冈萨雷斯领完全没有这个迹象,徘迴着恶臭与浓雾的天空是人类永无止尽的掠夺与消耗自然的证明。
自己在马车上度过了令人鬱闷的一个多月,直到金碧辉煌的行商车队穿越彷彿金属城寨般的冈萨雷斯领。
令人窒息的黑雾终于从视野中褪去,狄波卢奥玛帝国引以为傲的首都,繁荣奢华的耶格凯尔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
从启程开始算起到现在自己花了足足将近一年,我终于抵达了以昔日的英雄之名作为称呼的首都。
凝视着耶格凯尔那高耸入云的城牆,自己的脸颊不自觉地滑过两道炽热的清泪。
……马上就能见着你了,卢克。
我好想你,无法压抑的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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